一张小小的奖状,蕴含着巨大的原动力,是画家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题记 走进画家张向阳的画室,墙上一张泛黄的奖状引起了我的注意和兴趣。一张小小的奖状:所有字体均为手工版刻,尤其是奖状的上方飘着一对红灯笼和红飘带,显示出一定的年代特征。据说只要有来访客人问起,他总会自豪地回忆起那段刻骨铭心的往事。八十年代初,大多数人的童年不像今天有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的电子产品,即便是一坑的沙子,也承载着他们不尽的欢乐。 那天,他和小伙伴们在沙坑里玩,这方沙坑不大,是孩子们利用劳动课到木兰溪畔用稚嫩的肩膀一簸箕一簸箕地挑回来的。他正玩在兴头上,耳畔传来一声富有磁性的男中音。“胡司令,过来!”循声望去,是郑校长站在办公楼的门口亲切地朝他招手。“胡司令”是张老师的外号,这外号伴随了他的整个童年,小时候的他白白胖胖,书又念得很好,又因为喜欢学《沙家浜》里的“胡司令”而有了这个绰号,当然,那是师长们对他的爱称。至今,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是这样称呼。 他暗想:平时老师喊我过去,不是把作文当范本在全班朗诵,就是把考卷当参考答案写到黑板上。今日,是郑校长在喊我,肯定是好事。按今天的话讲,是学霸的福利。 他心跳加速,“咯噔咯噔”脚步轻快地跑过去。 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口却犹豫了,这间办公室象征着权威,代表着神秘。在孩子们的眼中,校长是世界上最大的官,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显然,校长的办公室也是充满神秘的,很少有人随便进来。 他小心地跨过去,只见一间小小的办公室,一张竹靠背椅,一张大大的柜子,桌上排满了各年级的课本和红粉笔。那时,红粉笔对年幼又爱画画的向阳而言,是多么向往和憧憬。校长拉开抽屉,小心地拿出一张熠熠生辉的奖状,上面写着:“张向阳同学,荣获华亭学区美术比赛一等奖,1982年6月1日。” 校长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肩膀:“你今年画得不错,第一名!好好准备,国庆节,参加莆田县画画比赛。”奖品是一支6分钱带着粉红橡皮擦的小白兔铅笔。 这根铅笔,向阳一直舍不得用,每天一打开文具盒,就闻着橡皮的香味,那种满满的幸福感和满足感,令他终身难忘。 年幼的张向阳,脑子里还没莆田县的概念,听大人说,莆田县在城里,城里有个古谯楼,像天安门一样雄伟壮观。大人都很少有机会去城里,而他一个小屁孩,有机会去城里!一想到这,内心无比的甜蜜和自豪。 国庆节那天,他一大早背着书包在小学门口,也就是现在莆田西山牌渡槽旁的马路旁,因为学校安排并指定一个带队的女老师带他去城里比赛。 在等待中,几位学区的领导老师骑着自行车经过,看到张同学后接连跳下车,其中一位戴着眼镜的老师一边走过来,一边向另外两位老师打招呼:“这位就是张向阳。”又转过头问向阳:“你上次画赵子龙,今天要画什么?” “关云长!”“眼镜”老师还记得他的名字,向阳脱口而出。 “眼镜”老师笑着说:“很好,你这边等一会儿,你们学校的带队老师会带你去城里,好好表现。” 向阳懂事地点了点头。那几个学区的老师就骑上自行车先走了。 长大后的张向阳每天漂浮在陌生面孔的海洋里,有的似曾相识,有的过目不忘,更多冷漠而冰冷,如城市的钢筋水泥……但对那位“眼镜”巡视员的面孔,却永远挥之不去。 这位老师,就是那位巡视员,为他的艺术生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那天,学区比赛间隙,他信手下笔,埋头认真地画着自己崇拜的英雄——赵子龙,还没画完,一位戴眼镜的巡视员站在向阳背后看了好一会儿,并问了名字就离开了。须臾,他拿回一大叠图画纸放到向阳面前,说道:“这些图画纸送给你,回去继续画。” 年幼的向阳抬起头,怯怯地望着那位老师,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洁白、光滑,结实又精致的图画纸,太宝贝了!纸质很讲究,是今天市场出售的纸所无法相媲美的。”张老师满脸幸福的回忆道,那神态,那表情,沉浸在往事里,无法自拔,“图画纸后来用完,但塑料袋子至今完好地保留着。” 翻出四十年前的那只装图画纸的塑料袋,尽管已经不再透明并有所磨损,但向阳当年信手画在袋子上那尽管幼稚但酣畅淋漓的线条仍不阻挡地使得古典英雄人物的威风气概跃然而出。 他永远忘不了那位“眼镜”巡视员递给他图画纸并毫不吝啬的鼓励:“张向阳同学,好好画,有出息!”那眼神充满了期待和鼓励。 太阳已经升了老高,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带队老师身影的出现……带队女老师没等来。刚好另外一个小学老师刚好经过:“向阳,你怎么在这里?” 他一脸委屈,实话实说。 那老师恍然大悟:“哎呀,带队老师家里农忙,一定给忘了。你先回家,以后还有机会的。” 是的,机会还是会有的。 可是机会并不是人人都有的,机会也不是随随便便就给你的。 之后考进二中,整整中学时代,他时常在想,如果老师没有忘记,我参加那次比赛会怎么样,如果获奖了,我又会怎么样呢?! 那个浓重的阴影,已经像墨汁一样洇在了他内心的宣纸上。 现实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 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一直伴随着他的青春期成长。人生就是这样,因为遗憾,所以美好,而让你念念不忘,更加珍惜当下,成就了许多实在而美好的梦想。 中学六年,匆匆而过,直到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他才渐渐走出忧伤的雨季,迷茫的日子。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张老师始终怀着一颗谦卑与感恩之心。2017年重阳节,张向阳从老家人找到郑校长的电话,特地带着那张奖状,按老家的习俗,提着两袋米粉和一盒礼物去看望老校长。 南方的重阳节天气尚未凉却,反而有点闷热。找到郑校长的家时,老人早已等候在村巷口。在狭小而幽深的村巷映衬下,他摇着蒲扇的身影尤显孤零。走近才看清楚,郑校长已是满头华发,腰身也佝偻着。交谈之中,老校长的威风显然不再当年,但回到记忆深处的话题仍可见到昔日的风采,慈祥的眼睛中难以抑制地闪烁着激动和欣慰的泪花。 校长老了,不可抗拒地衰老了。岁月也烙印在郑校长的身上。虽然这是谁也绕不过去的人生规律。 向阳把当年的奖状小心翼翼地递到校长面前,老人紧紧地拉着他的手,两双穿越四十年时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离别之际,站在郑校长家门口,这对师生拿着奖状合影留念,定格成永恒。 实际上,张向阳为人低调,获奖无数,他把一摞摞代表收获的奖状及荣誉证书塞进书架或抽屉,而只有这张四十年前的小奖状,他却认真地用镜框装起来,并一直挂在自己的画室墙上。 多少个夜深人静,望着这张奖状,他对恩师的怀念从来没有断过。这张小奖状,也是他走向阳艺术之路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智慧力量。 |